亲爱的姥姥:
此刻,窗外月光如水般倾泻铺满桌面,我的思绪也随之悠悠飘远,飘回到了那个曾经盈满温暖与欢笑的小屋,一头钻进了您那无比温暖的怀抱。在这静谧的夜晚,当我提起笔,千言万语瞬间涌上心头,满心的思念与牵挂,都借这薄薄的信纸,跨越时空,传递给您。
小时候,父母工作繁忙,无暇顾及我上下学,便将您和姥爷接到了家里。每天放学,接孩子的家长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校门口堵得结结实实。家长们三两成群地聊着天,您却很少参与,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,双手交叠放在身前,轻轻搓动着大拇指,时不时看看手腕上的旧表。当我从教学楼跟随奔涌的人群出来,总能越过校园的铁栅栏看到站在校门口大柳树下的您,您也总是能第一时间捕捉到我的眼神,向我挥手示意,乐呵呵的招呼我:“乖宝,快来快来,我瞅瞅累着没?”话语间是满满的关切,还早早地张开双臂,等着给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。
在回家的路上,我像个调皮的小麻雀儿,一刻也不得安宁,一会看到小卖部闹着要吃烤肠,一会看到文具店吵着要买新笔,您象征性的反驳我:“还吃?吃了晚上吃什么,吃不下饭当心你妈说你!”可您还是次次满足我的愿望,末了还要刮刮我的鼻子叮嘱我别回去和爸妈说,这是咱们祖孙两人的秘密。
当然,让我心心念念的,还有您那一手做炸货的绝活儿。过年过节,您都系着那条洗得脱边的碎花围裙,精神抖擞地站在灶台前,手法娴熟地摆弄着腌肉。我呢,就像个小馋猫一样,紧紧守在灶台前面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。您刚炸出一块金黄酥脆的肉放进盆里,我就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拿,您看穿了我的心思,眼疾手快地拿筷子敲我的手腕:“就你嘴馋!小心烫着,等会开饭再吃能少了你的?”您嘴上虽这么说,手里却专挑大块的炸肉搁在一旁晾凉,就等着我大快朵颐。等我拿到手张嘴咬上一口,那外酥里嫩、香气四溢的口感,瞬间在舌尖上绽放,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。偶尔我也有被炸肉溅出的肉汁烫到龇牙咧嘴的时候,急的把舌头伸进一旁姥爷准备泡假牙的盐水里,您站在锅旁看着我,直笑话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。每次因为我一直站在灶台前守着刚出锅的炸货,吃得太多,到正式开饭时总是吃不下多少,没少被爸妈念叨,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,想多尝几块您做的炸肉。
我上初中后您的腿脚渐渐不如从前灵便,身体也时常气喘吁吁,便回了老宅居住,我们见面的次数愈发少了。我有段时间学习成绩不进反退,被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单独叫到办公室严厉地批评了,我又惊又怕,心情低落了好一阵子,和您打电话的时候还强装镇定,说自己一切都好。谁料没几天,又赶上流感肆虐,我回家就发起了高烧。那天晚上,高烧烧得我神志恍惚,一度分不清东南西北,甚至出现了幻觉。我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难以入眠,心里一个劲儿地想您,要是您在我身边该多好啊,想着想着,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,嘴里还不停地吵嚷着要找姥姥。已是深夜快十二点,爸妈第二天还要上班,实在没法整夜照顾我,无奈之下,只得硬着头皮给您打电话。本想让您第二天一早来带我去医院,可您一听我的情况,二话没说就和姥爷匆忙起身收拾行李,顶着冬日里零下刺骨的寒风,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家门口。
您进门看到我还烧得说着胡话,心疼得眼眶瞬间红了:“我的乖宝啊,这受的什么罪,怎么不说呢!”走到床前,将我紧紧搂在怀里,轻轻拍着我的后背。熟悉的怀抱带着冬日凛冽的寒气,让人心安。您摸着我滚烫的额头,泪珠簌簌地滚落,滴落在我的下巴上,我感受到那滚烫的热泪,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映入眼帘的是您满是担忧的面容,喉咙里像被一团棉花堵住,发不出半点声音。姥姥啊,如果那时我能说出一句 “我爱你”,该有多好。
一晃多年,如今我已经毕业工作,开启了人生新的篇章。初入职场,也遇到了不少挑战,有时看着城市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,我也会感到疲惫和迷茫。您在意的永远是我过得开不开心、累不累,我想,如果您知晓我现在的烦恼,一定会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,给我几句暖心的安慰,再讲一些人生的道理,让我重新振作起来。
夜已深沉,月光依旧静静地洒在大地上,城市街道车流的喧嚣也渐渐平息。透过夜色,看着窗户玻璃倒映的自己的模样,已然与当年那个懵懂的孩童大不相同。床前您给我买的那盏小台灯,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;身上披着您留给我的小毯子,即使多年依然陪着我走南闯北。此刻,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童年时光,您坐在床头昏黄的灯光下,戴着老花镜,为我缝补着衣扣,眼神里满是对我的疼爱与牵挂。
永远爱您的外孙女:张宇斐
2025年2月23日